刚离开人群,前方停着一辆奢华庄严的马车,司卿予绕开路,让马车通过。
风轻起,掠起马车窗帘的一角,身着黑金锦袍的男人正翻阅公文,微低着头,眼窝深邃,他长睫颤了颤,如同一幅会动的水墨画卷。
他修长分明的手搭在窗檐,些是发现不舒服的感觉,他凤眸不动声色微掀,看过来,也依就没有任何波澜。
司卿予看过去,四目相对,不带感情。
也就一霎那,谁也不看谁。
等司卿予走远,赶马车的护卫朝马车里头说道,“殿下,是司丞相家的小姐,她把安世子给打了,还躺在地上呢。”
只听见马车里那道声音矜得不起一丝涟漪,“聒噪。”
护卫又道,“殿下,丞相大人明明是清白的,可他却直接画押认罪了,还如何帮丞相脱罪?”
男人搁下公文,言语透着淡漠,“进宫。”
马车缓缓行驶过闹市,就连方才的迎亲队伍见到都得靠边跪地,包括重伤的安世子。
马车里头坐的乃是当今夙王殿下——封承衍。
夏国,三殿下。
封承衍这三个字代表着立于皇权之颠,无人敢提及的尊贵,等同皇储太子爷。
就连司芸芸跪在那都忍不住窥向那辆奢华的马车,盼得一睹夙王殿下尊贵的容颜。
若能嫁,当嫁夙王。
…
司卿予来到一处小巷里。
黑衣人暮然出现她眼前,递给她一封密函,“主子,证据都在里面。”
司卿予接过收在袖中。
黑衣人又道:“今儿这个事长公主府定不会善罢甘休,需要属下杀进长公主府吗。”
司卿予冷冷道,“看好大牢,不能让任何人有下毒的机会,我要让父亲清清白白的走出来。”
司卿予要潜进皇宫其实很容易,但,她必须要光明正大走进去。
司卿予来到宫门,皇上并不召见她,而是派大理寺的人过来抓她。
“还请公公把这个交给夏皇。”司卿予刚将一枚玉令交到庆公公手中,便被迎面而来的大理寺少卿抢走摔扔在地上。
大理寺少卿便是刚刚晋升的司家二房,司寇。
司寇本来只是个八品的通判,还是司丞相为他力谋的小官差,早朝都入不得。
司寇举检司丞相贪污军饷后,有长公主力荐,直接封大理寺少卿。
司卿予弯下腰捡起玉令,理清灰尘默默收到袖中,几不可察的抿唇。
她纤长的睫毛逆光垂在眼窝,分生一片阴鸷。
传话的庆公公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收在眼里,不知怎的,竟觉得后背脊骨袭来一阵战栗。
这姑娘冷静到可怕,眸底却全是狠,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。
那玉令是难得一见的紫玉金庆公公虽不知道是什么,但绝不是常物。
司卿予起身,抬眸睥睨宫门三个金灿灿的大字,乾门宫。
庆公公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,眼神裂开来。
而此时,司寇一身崭新的官服,一直在上下打量着司卿予。
这个侄女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,不再是那病怏怏的小团子了。
司寇看似温和的态度,那上扬嘴角却隐着几分得意,“卿予,你今日以下犯上扰了世子大婚,请随二叔走一趟吧,好不好。”
这人竟说好不好…
不好的。
闻言,司卿予淡淡瞥过去一眼,而后冷冷笑了笑,低下头,眼底浮现几分阴柔。
从这个角度看,那样的笑,是极其不正常的笑,司寇陡然一僵。
不多想,见她不愿开口,司寇又劝解,“…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,你扰了长公主的喜事便是在打陛下的脸面,你这是犯大罪,能懂吗。”
司卿予微微摇头,“嗯...我不懂。”
此话堪称小儿脑瘫,司寇心里窃笑,却面露难色,“你父亲犯了杀头之罪,你再挑衅皇权,别怪二叔不给你情面,二叔现在是大理寺少卿,不能枉法的。”
司卿予睨了眼司寇那身崭新的绛红色朝服,她眸色空洞到没有任何焦距,言语不正常的阴郁,“二叔的官服,不合身。”
司寇面色僵住,这话何意又怎么会听不出,碍于自己刚上任,不然早对这个侄女动粗了。
司寇怒斥:“带走!”
司卿予抬手,慢慢拔出发鬓处的金簪珠坠,风吹过,也吹不散她眼中的薄凉。
便在此时,身后以及身旁皆传来众人异口同声的声音。
“臣等,见过夙王殿下。”
闻言,司卿予把金簪插回原处,干净利落,她立在原地,也没回头。
便在此时,一道黑金襟袍从她身旁经过,淡淡的风刮过垂在衣袖下的指尖,司卿予也无所不适,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。
封承衍走进宫门,半分言语不给,黑袍带过的风夹了几分沉,仿佛也没发现司卿予的存在。
然而,司卿予正欲再问那位公公能否进宫,也不知道谁唤了她一声。
“司小姐,你可是要进宫?”
司卿予看过去,束衣穿着的护卫朝她友善的笑。
见这份友善,司卿予也只是挤出一个‘是’字。
护卫又道,“是因为相爷的事吗?你若想进,我倒是可以帮你。”
这护卫话音刚落,直接便朝司寇冷漠道,“人,我带进去了,好歹是你侄女。”
闻言,司寇骤然抬头,“那个…”
司寇语塞,那个什么他也不知道,对方哪怕只是夙王殿下的护卫,自己也得罪不起。
…
见有人肯帮自己,司卿予便以为是父亲在朝中的同僚朋友,既然对方能有这个本事随意带人进宫,司卿予也便没拒绝,说了二字‘谢过’。
而后,司卿予跟着对方的步伐进了皇宫,通过对方一见面就可以自来熟的样子,司卿予不想搭理。
你看,这个护卫就一直在她耳边叨叨。
“司小姐,我乃夙王府的护卫,与令尊打交道可多了。”
“司小姐,令尊是不可多得的好官,这些日若非我们都不在京城,相爷也不会出事。”
司卿予闻而不语,对方用‘我们’二字,谁与谁。
对方不在京城又去哪去哪,就非得要同她说吗,怎就如此自来熟?不知道坏人多吗。
然而,这个护卫依旧嘴不停,“司小姐,你今日打得好厉害,要不是这些日我不在京城,我也定暴打安世子一顿,怎可欺负相爷的千金…”
身后不远不近的唠唠叨叨,封承衍眼下敛过几抹深沉。
他有说过带这个女人进来吗?
封承衍顿下脚步,脸上没什么表情,声音冷漠得不行,“付元,没规矩。”
护卫付元踱小步追上封承衍,“殿下,您吩咐。”
封承衍半句言语不给,发冷的目光落在司卿予身上,司卿予也仅仅是一个低头,他从这个角度睨过去,对方长长的睫毛倾覆,一颤。
这一颤,封承衍欲言又止,想说什么,好像给忘了。
付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恭敬顶礼,试探道,“殿下,属下见司小姐被一伙人欺负,实在于心不忍,此事属下已逾矩,属下甘愿受罚,但…她也只是想进宫,些是为了相爷冤屈一事担忧诸多,殿下…您看?”
“你如此维护她,何不叫她殿下。”封承衍哼道。
付元:“……”
注:夙(su,音同宿)